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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牧歌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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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寨印象

一、雪域中的桃花谷

西藏的春天里,林芝的生命律动是伴着桃花从含苞怒放到热情洋溢地绽放出来的。在无数神山屹立的高原,盘旋而降的鹰隼、苍狼与牧羊犬的对峙、驰骋的马匹……这些藏人充满敬畏之情的生灵往往给造访者粗粝的意象。就像一个缓慢的过渡,佛陀俯瞰的大地上,一草一木有着各自天然的节律。而林芝则是一个符号,深深镶嵌在藏南大地的腹部,安然地感知着南迦巴瓦的呼吸与雅鲁藏布的悸动。在经幡冻结的高原,我们总能从冷这个字延伸到收缩、迟钝的行为,当第一脚踏入藏土,总有人提醒你小步行走、缓慢活动。在缺氧的高原,藏民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原生态、慢生活成为他们休养生息的基调。然而因自然环境带来的生活方式并不会恒常固化这方水土这方人在精神意义上的追索。佛法、佛理恢浑宏阔,气象包容,不论在逻辑上还是情感上生发出各种道理,一如道路,每个灵*都曾曲折地经过。从拉萨到林芝,沿国道一路向东,途经墨竹工卡、工布江达、林芝。沿途有世界上最大的天葬台,有清澈碧蓝的拉萨河与尼洋河,也有高原最美的桃花节。米拉山口将拉萨河与尼洋河隔开,米拉山口以南沿着尼洋河流域是平缓的峡谷,海拔较低,不足三千米。飞花碎玉的尼洋河从米拉山逶迤曲折而下,清澈、翠绿、洁白是它的名片,一路上欢声笑语给沉静的山谷带来动人的旋律,也滋养了林芝这方优渥而神秘的土地。

一年一度的林芝桃花节在这里被作为最隆重的节庆活动之一。嘎拉桃花村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正艳,这里三面环山,高处是耀眼的冰山雪峰,四围林木葱郁,山溪顺流而下,清澈见底。山谷中山桃花鳞次栉比,与尼洋河景致相互映衬,曼妙无比。每年的三月底,桃花绽放最美的时候,铺满山坡的桃花林在雪山之下,又与云朵相拥,藏寨悠然的情致显露无疑。桃花节已经开始,藏寨人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堪比雪顿节之情形。今天是四个乡镇的箭术比赛,四个战队成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来参战的,他们的啦啦队也比往年更甚。藏族汉子们一个个信心十足,拉满弓的一瞬间,众人屏住了呼吸。而箭簇离弦的一瞬,则是震荡山谷的呼声。胜利者作为英雄被众人高高抛起,身穿藏族传统服装的女人们围成一圈,跳起藏族舞,唱起藏寨歌。在优美的旋律中,斟满的青稞酒从汉子们的喉咙汩汩而下。日头从尼洋河畔缓缓降落,藏寨的灯火照亮了山谷,人们还意犹未尽,迟迟不愿离去。时间,没有什么比它再强悍,也没有什么比它更内敛。春天是提前调好的滴漏,点点滴滴,在无比公正的时光中,它又指挥着万物复苏。在形而下的修炼中,在形而上的精神意念中,佛的恒定状态就是了悟的一切和合事物皆无法恒长存在,就像林芝的桃花,年年如是又年年不同;就像每一个佛陀看待一块石头的心念,看待一次洒扫庭除的修行,一草一木中都有佛的影子和精神指向,这是佛的智慧。当这种智慧变成轮回,指挥着四季中的万物,心性与觉知,一切都超脱了本我,有了境界。二、日喀则的证悟歌曲《醒来》: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从爱到恨有多远,无常之间从古到今有多远,笑谈之间从你到我有多远,善解之间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当欢场变成荒台当新欢笑着旧爱当记忆飘落尘埃当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人生是多么无常的醒来人生是无常的醒来在进藏以前,对日喀则的了解仅限韩红的歌曲“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美丽河水泛清波,雄鹰从这里展翅飞过,留下那段动人的歌。”歌曲中的这条河一定是年楚河,它向北流经康马、江孜、白朗,在日喀则市附近汇入雅鲁藏布江,是雅江最大的支流。从拉萨到日喀则,沿着年楚河,一路上的村庄在四月的天风下,显得有些萧索。据史料,日喀则是从古到今的后藏重镇,藏语称“溪卡孜”,意为“土地肥美的庄园”。年楚河可谓日喀则的生命之河,从雪山流淌下来的日喀则母亲河。在清澈的河水岸边,是日喀则牧民的栖息地。在西藏,气候的变化在很小的范围往往就有着明显的变化。生活在高山上的民族,不论在拉萨河流域、尼洋河流域,还是滋养着当地人的年楚河流域,藏民族都能够因地制宜,创造和传承着其不同地域独特的饮食结构。而糌粑、酥油茶、青稞酒和风干牦牛肉则是藏民族最具特色的食品了。糌粑是藏民的主食,他们可以一日三餐不离它。先把青稞麦炒熟、磨细,在这种不过筛的炒面中加入溶化的酥油,使其粘合、搅拌成团即可食用。由于携带方便,营养丰富,所以牧民十天半月外出放牧的时候,携带一唐古的糌粑就行了。在平均海拔接近四千米的日喀则,高原的气候与藏南形成巨大的差异。此时林芝已经桃花遍野,而日喀则的乡村并没有因为年楚河的滋润而变得温暖。沿途的乡村多在山坳中,牧人家的院子煨桑炉飘荡的烟火气息弥漫着村落,屋顶的经幡在寒风的吹动下猎猎作响。此时的西藏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你可以在此刻将一切烦恼、苦楚与愤恨统统涌出,让它们在高处随风飘散。在寂寥与寒冷的情境中,人最有可能将苦难变成砝码,衡量自己的生存状态或者生活品质。于是在信仰的问题上,纠结那些琐碎的现实,变得更加焦虑不安、荒诞不经。活着的那些年老的藏人有的年轻时还是奴隶,他们被作为牲畜一样的对待,只能卖力地劳作,不敢正眼看主人,否则就会被剥皮或者挖眼,所以他们当中还有那么多人弯下去的腰杆再也不能够直起来。帕拉庄园的农奴院子还遗存从事纺织氆氇、纺织卡垫、酿酒、裁缝、饲养等等繁重劳动的场地和行刑间。在农奴居住间,也只有极其简陋的基本生活用品,那是西藏的苦难史。正是因为无尽无常的苦难的如影随形,对生命的把握显得柔弱无力,才将更多的期许留给明天,留给来生。索甲仁波切说生命是一个巨大的和合现象,因此生命无常。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希望受苦。因此快乐对许多人而言不断调适于这些无尽而又无常的快乐定义即为生之目的。这种调适与其说是对抗苦难,不如说是对生存规律的把握与向死而生的修行。西藏作为一种极简生存的证明,更像是一面镜子,你怎么看它,它就会怎么看你,这是生存哲学的镜像反照。我们通过经验判断,过早定义了自己把握的一切。而事实上,我们从视觉、听觉到嗅觉等,一切的感觉如果不经生命体验或者高峰体验而成为觉知,就难有正确的实相把握。不成觉,何来悟。从到场的看(视觉)到在场的感受(触觉)和验证(心觉),我们习惯于现实经验的预设,当面对一种力量涵隐而出之时,那些经世致用的法则全部失效了。现实投影的你自己完全被另一种朴素的存在哲学之光掩盖后,每个人除了反思、反省与改变,追求物质的兴趣即刻减弱,而更加相信生命的精神层面和精神意义,当然也更能接受关于来世的信仰。三、藏人面孔藏民们在物质匮乏、条件艰苦的情况下独享着一方宁静,四面八方的游人在用画笔沾染了其他原生态居住地的图景后,开始经意或者不经意地将属于自己的颜色投进西藏、投进西藏原住民人群当中。这是大势所趋。正如工布江达县阿沛村接待我们的菊珍卓玛所说:“我们的村庄是福建省援建的,房子修建的非常漂亮。藏人保持着单纯和安静的生活习惯,不希望外人打扰。现在*府给我们那些思想保守的老年人做了大量工作,他们同意外界的参观者到村中十五户藏民家中参观,最大的希望就是把藏民的文化传播出去。”我始终觉得,隐藏是一种刻度,它在标记着生命象限中的独特存在。不论藏北荒原还是藏南山林,在时间的流程中,藏人们总是能够将自己的生存路径刻画得清晰、沉稳。每年的农历四至五月间,积雪溶化的时候,便是冬虫夏草采收的季节。菊珍卓玛的阿爸和居觉都会带上风干牛肉、糌粑、酥油等去住山,一进入深山就是两三个月。她说,运气好一点,每天可以采到十余个,运气不好了雪中爬一天也难采到一个。这种生弛高海拔的森林草甸或草坪上的虫草,是麦角菌科真菌寄生在幼虫蛾科昆虫幼虫上的子座及幼虫尸体的复合体。在藏北的那曲,冬虫夏草的品质是最好的。而藏南的工布江达,虫草色泽相对发暗,卖的价钱也不如那曲。阿爸和居觉进入森林两个月,能够采到二三两的干虫草,收入两万左右。但是因为长期匍匐在冰雪中,伴生而来的是风湿等病症。银饰成为藏民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不仅仅为了装饰,更多的是为了医用。除了刮痧外,治疗风湿的时候,他们会把葱白、姜片、紫皮独头蒜、熟鸡蛋白与纯银(银碗、银手镯等)用白纱布包裹,在风湿痛的地方揉压,用来拔*(湿气)。纯银发黑的程度可以看出风湿的严重情况。菊珍卓玛说,如果风湿过于严重,像波拉一样瘫痪了,这个法子就不管用了。藏人总是习惯于隐藏,隐藏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苦难与命运。他们似乎天生就善于顺应造化,在极简生存条件下抱朴见素、安然面对。这种尺度的把握似乎不是物理层面的单纯变动,更多是内心深处的自我调节。在祈祷中强化内心,在内心柔软的地方住进神灵。八廓街头五体投地的朝圣者,他们有的不远万里从西藏以西的山南、阿里某一个村庄出发,沿途问斋,向圣城的中心进发,一年到不了就两年,两年到不了就三年,如是,终见目标。当然,也有人倒在途中,再也无法醒来。他们从更多的经验中得出的结果十分相似,而这种结果往往是悲观的。《楞严经》:“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传佛教义者对此生此世美好事物稍纵即逝毁灭的惋惜和对不幸人生的刻骨铭心的感受,让佛学把人生的负面现象推到极致,最终得出人生空幻的结论。由此追求超越人生的无尽轮回的痛苦,以求达于涅槃。那些高原红脸蛋的少年,跟随阿爸、居觉或者阿佳一同放牧,他们小小年纪却是御马的高手。在荒野中,他们找到了自信,或者他们本来就是荒野的驾驭者,本来就是荒野的主人。当荒野的河流、湖泊与草甸给予他们更为丰富的存在价值的时候,他们并不觉得生活的单调、迷惘。反而更多的是一种从简单到复杂再回归简单的诗意人生的展现。海德格尔说:“人诗意的栖居于大地,那么最大的诗意,非生既死。”如此而已。也许这是关于生存哲学之于佛教的最简洁的注脚。不论遭遇曾经迷失的*灵、邂逅红尘中的知音,在记忆中回想过去,在展望中反观当下,每个人似乎都打算从涉足的这片新土地上找到信仰的答案,或者缘何信仰的理由。但是当面对不同的面孔,在藏人的目光中查找脑海中关于为幸福证明的所有词汇,似乎都显得不够恰切、微不足道。在炯炯目光注视中,也许到来与离去只有一种目的,在审美的世界里寻求一块心灵净土以达到现实世界的超验的摆脱、寻求心灵的原始逃遁、寻觅丢失的家园。

与佛随行

一、碧玉湖的智慧展现

“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牛羊。”这是藏民通过民歌的形式对羊卓雍错湖的最高褒奖和赞美。

在藏文中,“达赖”是大海的意思;“嘉”是广大宏阔的意思,“措”也是大海的意思,合起来的“嘉措”意思是心胸如大海般广阔。这是高原上的人们对大海的想象,是高原上的智者对饱含苦难的人生寓以精神上的愿望。所以,藏人的名字中总有那么多象征美好愿望的“白玛”“嘉措”等等。在我身处的陕北,人们将小的湖泊都称作海子,而大的湖泊才叫做淖,更大的湖泊才称为湖。比起*土高原的塞上风物,青藏高原在靠近天堂的地方以她更为博大的胸怀安详地打量着人世沧桑,这种宁静的力量足以让人自性皈依。在三大圣湖中,羊卓雍错与纳木错、玛旁雍错相比,湖汊口非常之多,如同高原上镶嵌着的蓝色的珊瑚。蓝似碧玉,这是羊湖最为明显的特征了。四月,这个喜马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内陆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与远处连绵的宁金抗沙雪峰遥相呼应,像天上的神赐予高原大地在高处和低处的两条美丽的哈达。白色的雪峰在高处守护,蓝色的湖泊在低处安详地守望,一切都在静穆之中。这种宁静的蓝在山谷中形成碧玉镜,反照到高原上空的天穹,渗出更加神秘的气息。造化总是让细节更加天衣无缝。在羊卓雍错,你能感觉到的正是这种造化的力量,让高原的湖泊与周遭相融相生,并衍生出更为唯美的秘境。你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蓝与蓝之间高原的成色让你回归到脚下站立的土地。湖光潋滟,岸边经幡飘动。梵音从远处飘来,你无法辨别这是朝圣者的声音,还是风吹经幡飘动的声音。那些经幡上面印制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当风吹起,这些信徒赋予的神物就会在风中诵读幡上的经文。此时,天光云影中的一切都会参与到这种仪式当中。而每一个粗糙的内心,此时都会安静地盛放在湖水之中,等待一场精神的洗涤。转湖与转山一样,是藏区庄严而神圣的仪式。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们相信人要承受六道轮回之苦,只有两种办法可以免除,其一是修成活佛,这很难;另外的办法就是转山或者转湖,他们相信转山或者转湖可以洗清一生的罪孽,可以在轮回中免遭堕入无间地狱,甚至脱离六道轮回,来世成佛。转湖的人们手持转经桶成排走过,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口中轻轻地诵经。四千米海拔的高原湖泊边,成了长长的转经路,也成了寻找皈依者的生命之旅。我相信,高原上的每一个湖泊都有她的灵性。在高原的山川河流中间,他们以其博大的胸襟接纳着来自高山的雪水,来自河流的停歇,来自朝圣者的祈福。他们像误落人间的碧玉、宝石,反照着外在的现实,也悄然更改着人们内在的逻辑。费尔南多?佩索阿说:“我渴望默默无闻,因默默无闻而享有宁静,因宁静而成为我自己。”不知道这位葡萄牙诗人是否来过中国,是否来到青藏高原碧玉湖进行了转湖膜拜,可是这句反映自己内心世界的诗句就像是对羊卓雍错的阐释。在蔚蓝的天空之下,高原上的圣湖把她的明净之光再次向上投射,穿过云层,在比天更高的地方,把众生的虔诚一同敬献给神祗。二、雅鲁藏布的气息如果说佛陀之言如汩汩流淌着的河水,处于下而万物莫能与之争。那么,雅鲁藏布江从高原之巅伸出她的觉知,汲纯净之雪水流向南方的山川,亦如佛之证言,在千峰万转、千结百绕之后通往明净之渊、解脱之道、彼岸之轮回。雅鲁藏布,下游称作布拉马普特拉河(在印度和孟加拉国的称谓),是西藏地区第一大河,以水量来说是印度和孟加拉国的第二大河(仅次于恒河)。它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大河,也是中国坡降最陡的大河。在藏语中雅鲁藏布江意为“高山流下的雪水”,梵语中布拉马普特拉河意为“梵天之子”。雅鲁藏布江奔流在世界最高、最年轻的喜马拉雅山及冈底斯山、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的藏南谷地上。上游水道曲折分散,湖塘星罗棋布,江水清澈见底。中游汇集了众多的支流,水量充沛,江宽水深。下游河段,则江水滔滔,在逐渐折向东北后,骤然急转南流,在大拐弯处形成著名的雅江大峡谷,这里江面狭窄,河床滩礁密布,江水流急浪高,响声隆隆,蔚为壮观。四月的白直村,山花烂漫,杨柳扶风。我们到来的时候,村庄掩映在桃花丛中,山坡与河谷之间大片的青稞地已经泛绿,几头牦牛悠闲地在河边徜徉。这是雅鲁藏布大峡谷拐弯处的春色。从雪峰、森林、岩石到河谷的绿地,它们共同组成了高原河谷春天的动人气象。这种景象远观如同一幅生意盎然的中国山水画。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雪峰之上飘荡的云烟与河谷雅江潺潺的水波相呼应,好像水穷云起,江水飘到了天空,又似雪峰的云烟倾泻而下,幻化为奔腾的河流。白直村口,晒太阳的藏民无忧无虑地聊天,几个孩子追逐嬉戏,山坡蜿蜒下来的一股细流清澈见底、潺潺有声,个头短小的藏香猪在水流边觅食。这些构成了大峡谷村落独有的景致,你能够想象一切世外桃源的存在,比如华胥国、比如乌托邦。高高的雪峰与雅江大峡谷沿岸巨大的空间落差,促发着人们飞驰的想象,让一切外物都更加渺小与琐碎,只有过滤后的心灵自由,在疏通每一根神经,让人惬意、怡然、洒脱、狂欢。据说,在大峡谷隐秘的山林深处,生活着为数不多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较为落后的门巴族和珞巴族人。他们靠狩猎为生,身穿动物皮毛做成的衣服。在丧葬方式上,门巴族和珞巴族人除了保持藏区天葬、水葬、火葬方式之外,还保持着树葬、土葬的传统。像极了迟子建笔下生存在东北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鄂温克族人。这是深山密林中特有的一种对亡灵的超度。他们将胎儿状蜷曲的尸体置于亡者曾经用过的藤筐里,根据死者遗愿悬于某处树杈上。上搭草棚,遮雨防晒。他们相信,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精灵的,人虽死了,但灵*却去了“极乐世界”。在群峰大山之间,雅鲁藏布江奔流而下、势不可挡,冲刷着滚落的岩块,磨平了沿岸突出的石壁,任性而张扬。这是我第一眼看到大峡谷时对雅鲁藏布的直接感受。但是,在河谷迂回之间,雅鲁藏布却把最适合种植作物的土壤带给了沿岸的村庄,显得温柔而平和。这也许是雅江敢于对强势者碰硬,又对弱势者谦逊平和的表现。在容纳了藏南大地万物的欢愉与悲恸、承载了西藏牵绊迂回的历史经验之后,雅鲁藏布江一如当初,把记忆展现给所有前来的拜谒者,用柔软的坚强洗濯着每一个停留在水边的灵*。在藏南,不论信仰藏传佛教还是信仰苯教的民族,都把雅鲁藏布当作神河来朝圣。像面对一座神山一样,当地人从不用食指指着这条河的流向。他们相信,雅鲁藏布能够改变他们的一切,在河水边,每个人都是卑微的。现实中,多数国人之于宗教,都以学理比较方式去了解、研究,从哲学方向探究,从美学角度思索,从艺术范畴对比,从史学知识方向把握等等,这种比较的方式从宗教源头是可以捕风捉影得到一点点了悟的。就像宗教传播本身,需要五明——工巧明(工艺学)、声明(语言学)、医方明(医学)、因明(天文学)、内明(佛学),在《大乘庄严经论》有云“若不勤习五明,不得一切种智故。”至今佛学院的证书考取都需要辩经,要有好的语言学功夫。但这种包含知识逻辑的方法论只是佛学基础之基础。上师的口口相传维持着教法的真实性与纯净,以心传心,传递着知识、智识之上的智慧,依了义不依不了义。这种传承如纯净的水流,从源头开始就形成了强烈的流动与整体形式。信徒们对于身旁的圣物——一座山、一条河流、一只山鹰或者一块石头——他们都不以简单的经验去描述它的实用价值。在他们心中,有一种超验的理念贯穿一生的行走,就像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不可能突然截止,就如同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不可能瞬间冻结。雅鲁藏布的气息是流淌在生命的血液,更是催人向死而生的向善力量。三、南迦巴瓦随想南迦巴瓦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之一,也是众神聚会和煨桑之地,天风吹动旗云,天神燃起离天最近的煨桑炉的松枝,牵引着众神的通天之路。青藏高原,气象万千。时间的弧线与空间的纵横联合起来,在四月的南迦巴瓦演绎着一场惊世骇俗的光影故事。早春清晨的南迦巴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神秘莫测。这个季节,从印度洋北上的暖湿气流开始酝酿,形成气候。但与七八月份高空冷暖气候强烈的对峙不同,四月的南迦巴瓦峰顶南北两翼气温相当,天云飘荡,却不会烟雨蒙蒙。这个时候正是一年之中朝圣南迦巴瓦神山的最佳时机。云烟飘荡间,峰顶若隐若现,阳光总是变着戏法,让人好奇而焦灼地等待南迦巴瓦揭开神秘的面纱。然而南迦巴瓦九连峰,站在她脚下的人们没有万分之一的幸运是不会看到整座神山的全貌的。只有那些一代代栖居在山脚下的藏民,他们赶着时间的节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经意间就眷顾了神山的面容以及神山给予的种种恩赐。当一个人站立在都市人潮涌动的街头,被人流冲刷的时候,是孤独而渺小的;当一个人在离家而入夜的黑暗中踽踽独行之时,是孤独而渺小的;当一个人站在世界最高的群山之间仰望时,更是孤独而渺小的。南迦巴瓦让我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一个人在她面前多么平凡、多么孤独、又多么渺小。我曾想,如果有一天我所掌控的地理逻辑让我靠近每一个在地球仪上找到的坐标点,那么我就征服了这个世界。当站在南迦巴瓦脚下的时候,我意识到那种表面的逻辑扭曲了我的好奇心,误导我一味地从知识上靠近她。其实,许多的必然性是我们所不能够对抗的。有时,我们除了接受加诸于意志之上的限制外别无选择。而在一座高山面前,这样的谦卑更加显露无疑。就像一座山面对强有力的宇宙之时,她的谦卑显得清晰而具体。如果说神仙们也食人间烟火,那么作为大神的佛陀应不会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一类。南迦巴瓦俯瞰着雅鲁藏布大峡谷以及河谷两岸的生灵,在云霭缭绕之中不动声色地调节着四季的律动,安详地享受着和山下藏民们一样的时序悸动之乐。当人们抛却了逻辑法则,以集体意识或者情感统一的原则判断神的在场与否,那么所有在情感源头出发并生成的宗教都晦暗无光了。而此刻,是在南迦巴瓦。在到来之前,它的神性之光已经普照,在离开之后,它的尊严与慈悲依然辉映苍生。在南迦巴瓦凝视的目光之下,不论达官贵人,庶民百姓,甚至一只飞过的蝴蝶、昆虫,似乎都是平凡平等而又各自发光的实相。对于每一个人来讲,众生皆佛,在佛居住的圣山之下,每一个个体的佛性都是善恶之因滤尽后的新生。没有比信仰更强的意念让人高人一等或矮人一截。无论是赏心悦目的事物还是现实种种,我们从中获取幸福的关键似乎取决于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必须首先满足自己情感上或者心理上的一些更为重要的需求,比如爱、理解和尊重的需求等等。所以有人说,一万次旅行也救不了平庸的你、即使旅行一千年也无济于事的原因所在,你要明白的旅行意义到底是什么。英伦才子型作家阿兰德波顿在《旅行的艺术》中说到:“对旅行的研究可加深人们对幸福的体验。这种幸福就是古希腊哲学家所说的‘由理性支配的积极生活所带来的幸福’。”处在一个地方所得的幸福感和同一个地方联系起来的幸福感似乎是短暂的,只有旅行本身才能抵达圆满,毕竟旅行仍然能够表达出紧张工作和辛苦谋生之外的另一种意义。而本然的距离与欲望使得南迦巴瓦充满的神秘,从知识与灵性的层面,更加凸显了这种意义。想到这里,更觉不虚此行了。

在宇宙深处普照

一、扎什伦布寺、哲蚌寺的镜与灯

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是后藏地区的瑰宝,是历代班禅的驻锡地,也是后藏最大的寺院。拉萨市郊的哲蚌寺是中国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与甘丹寺、色拉寺合称拉萨三大寺,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寺庙。两天之内深入前藏和后藏最具代表性的寺庙,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本不应该有任何功利目的)。寺院中,年老的僧侣在阳光下的藤椅上言语,夕阳把寺庙的金顶拉长,几只毛色不同的猎狗在树荫下休憩。这些世俗物象与寺庙构成一幅和谐的图景。

我是带着好奇心走进每一个殿堂的,那些精美的织绣经幢、挂幢、唐卡、佛像以及壁画在室内室外的明暗变化中充满了神秘感,你能够觉察到每一针每一线的织绣、每一笔每一画的描绘都折射着不同的精神指向。作家北村说世上有三种人,一是快乐的猪,二是痛苦的哲学家,三是清醒的圣徒。他盼望能做好第三种人。我们的生活中有着各式各样的需求。按照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人的生理和安全需求是人的本能需要,而人的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需求则是社会需要。宗教是人类需要的心理折射,心理需要是宗教的深层底蕴,心理需要的发展变化和宗教信仰的变迁转型存在着内在的联系。所以,做一个清醒的圣徒并不容易。那是在历经世事之后,在对经验事物的综合把握之后得出的一种自我与世界的关系。作为空间意义上的寺庙而言,扎什伦布寺和哲蚌寺无疑处于世界的最高处,在与理性的对峙、互动中,认识的相对局限正在表明科学的尽头正是宗教的开端。它绝对不是抛却内容的形式,它从形式到内容解决的是人的内在逻辑、人的终极问题。所以歌德说:“对应该可探究的事物进行探究,对不可探究的事物则默默地敬畏。”而牛顿则明确:“没有神力之助,我不知道自然界中还有什么力量竟能促成这种横向运动”“我不得不把我们这个系统的结构归之于一个全智的主宰”,星体本身有万有引力,所以它们间有一个指向对方的力,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使星体产生横向加速度的力,也就是绕转时的切线速度是怎样产生的是不明确的,所以把它归为上帝的推动。这是命运宗教的一个证据,当人的认识找不到破解的途径,人类就需要终极价值的关怀以致自我实现。艾布拉姆斯在文学评论专注《镜与灯》中认为,文学理论可以在整体上分为四大类:摹仿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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