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专业看白癜风医院作者简介:宋剑华,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台湾佛光大学客座教授,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王瑶学术基金奖”专家评选委员会成员。
原文发表于《南方文坛》年第2期。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萧*无疑是一个悲剧性人物。从“延安”到“东北”,他一直都以坚守“鲁迅精神”为己任,用“新英雄主义”去同主流意识形态相抗衡,故有学者便这样认为:“这是萧*的幸运,却也是他不幸的根源。”①因为幼稚而狂妄的萧*,试图争夺文化领域里的“话语权”;所以他的悲剧,归根结底还是一种*治悲剧②。学界对于萧*采取了一边倒的同情态度,理由无非是他在*治面前不肯屈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形象;“弱者”敢于向“强者”发出自己的不同声音,这种追求真理、向往自由的大无畏精神,毫无疑问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的。但我个人却并不完全赞同这种说法。
伴随着二十卷本《萧*全集》的出版问世,我们对于萧*的思想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尤其是那三本百余万言的“日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历史上的真实的萧*:自视甚高且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又狂妄自大,除了崇拜已故的鲁迅之外,他几乎就是现代中国文化界的当然代表。所以,萧*后来的人生悲剧,并不是什么特定时代的*治悲剧,而是由他人格缺陷所造成的个人悲剧,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
一、萧*的“自负”与“自我”
萧*在中国现代文坛上,为什么会随心所欲、傲慢自大?表面观之好像是因为《八月的乡村》,以及鲁迅为其所写的那篇“序言”;但实际上却是“在鲁迅去世之后,他自然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遗产——不是物质财富,而是精神遗产和‘鲁迅大弟子’所带来的声誉和地位”③。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因素。
从作家素养的角度来看,只读到高等小学七年级,“就被开除了”的萧*,他从事文学创作的先天条件,的确并不是很好④。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沈从文也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却并不影响他享誉中国现代文坛,且成为一位文学大师;然而沈从文的文学天赋,则要比萧*高得多,甚至连丁玲和叶紫等人的文学天赋和成就,也“都在萧*之上”⑤。仅以《八月的乡村》和《第三代》而言,既缺乏吸人眼球的故事情节,又缺乏鲜明生动的人物性格,很难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在年以前,萧*“对于所谓‘新文学’是不发生兴趣的”⑥。后来他才从书店里买了两本新文学作品,一本是新月派诗人于赓虞的诗集《晨曦之前》,另一本是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不过“内容是什么还不能全面理解”⑦。我个人所感兴趣的一点则是,萧*既对新文学“不发生兴趣”,又从未参加过“抗联”组织,他为什么会去写《八月的乡村》呢?据有学者考证,《八月的乡村》的创作题材,是萧*从傅天飞那里“听”来的。傅天飞是共产*员和抗联战士,年夏季他找到舒群,详细讲述了“磐石游击队”的战斗故事。舒群向萧*、萧红转述了这一故事,萧*听后非常激动。当时的萧*,正处于文学创作的起步期,他渴望能够在文学方面有所建树,却又苦于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创作起点。故他恳求舒群把傅天飞请来,再次把“磐石游击队”的故事听了一遍,然后便“根据傅天飞的‘腹稿’,开始写作《八月的乡村》”⑧。
年上半年,《八月的乡村》便完成了初稿,但是这部作品能否被文坛所认同,萧*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握。于是年11月,萧*便带着《八月的乡村》来到上海,希望能够得到鲁迅的大力支持。鲁迅拿到《八月的乡村》以后,断断续续地看了4个月,直到年3月25日,他才致信萧*说:“《八月》在下月五日以前,准可看完,只能随手改几个误字,大段的删改,却不能了,因为要下手,必须看两遍,而我实在没有了这功夫。序文当于看完后写一点。”⑨从这封信中我们可以得知,鲁迅对于《八月的乡村》,在艺术技巧方面并不大满意,却又没有时间去帮他“删改”。虽然他在4月2日的信中告诉萧*,“《八月》已看过,序已作好”⑩,但仍旧认为《八月的乡村》,还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尤其是狗的心思之类,怎么能知道呢”11。尽管有鲁迅的作序与推荐,然而《八月的乡村》仍无出版社愿意出版发行,所以萧*只能自己出钱去印刷和售卖。鲁迅对此爱莫能助,他说“《八月的乡村》印出后,内山书店是不能寄售的,因为否则他要吃苦”12。萧*自己对于《八月的乡村》的版本,曾有过两种不同的说法:一是从年到年,“我自己经手印过七版”13;二是在这两年时间里,“这书已经再版到第五版”共发行了八千册14。我个人于这个“数字”深表怀疑,就连日本人开办的“内山书店”都不能出售,难道这八千册书是由萧*自己摆摊卖掉的?况且萧*连《八月的乡村》的版本次数都记不清楚,那么“八千册”说也未必就真实可靠。
《八月的乡村》问世以后,社会上对它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的。鲁迅在《八月的乡村·序》中,首先从思想内容方面,将其定位是一本“好书”,因为“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受难的人民,以至失去的茂草,高粱,蝈蝈,蚊子,搅成一团,鲜红的在读者眼前展开,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其次在艺术技巧方面,他也含蓄地指出《八月的乡村》“有些近乎短篇的连续,结构和描写人物的手段,也不能比法捷耶夫的《毁灭》”。鲁迅欣赏这部作品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八月的乡村》写得有多么好,而是序言结尾处所说的那句评语,即“一方面是庄严的工作,另一方面却是荒淫与无耻!”15
毫无疑问,鲁迅是从爱护与提携一个青年作家的角度出发,充分肯定萧*不仅写出了黑土地上人民的苦难遭遇,同时也生动地表现了他们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故称这是一项令人敬佩的“庄严的工作”。由于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坛的崇高地位,那么他这篇短短的序言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到了人们对于《八月的乡村》的总体评价。比如左翼评论家乔木当时就认为:“《八月的乡村》的伟大成功,我想是在带给了中国文坛一个全新的场面。新的题材,新的人物,新的背景——使读者抛弃了各种和平的美丽的幻想,进一步认识出自由的必需的代价,认识出为自由而战的战士们的英雄精神。”16但批评的意见也不绝于耳,比如年初《大公报》文学评奖时,朱自清就曾对提名作品《八月的乡村》不屑一顾,他说“读完《八月的乡村》,无甚新鲜材料”,且不赞同其入围17。而“狄克”那篇《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的评论文章,更是在文坛上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狄克”认为:“《八月的乡村》整个地说,他是一首史诗,可是里面有些还不真实,像人民革命*进攻了一个乡村以后的情况就不够真实,有人这样对我说:‘田*不该早早地从东北回来’,就是由于他感觉到田*还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如果再丰富了自己以后,这部作品当更好。技巧上,内容上,都有许多问题在,为什么没有人指出呢?”18
孤立地去看“狄克”的这篇文章,其实就是一篇十分正常的文学批评,它主张文学创作应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这正是现实主义创作论的核心观点。不幸有两个重要的因素,使“狄克”成为众矢之的:其一,是鲁迅迅速地做出了反击,他认为“狄克”不仅是在全面“抹杀《八月的乡村》”,并“在还有‘我们’和‘他们’的文坛上,一味自责以显其‘正确’或公平,那其实是在向‘他们’献媚或替‘他们’缴械”19。从文章的用词来看,鲁迅与“狄克”似乎结怨很深,显然是把他视为周扬一伙来加以嘲讽的;其二,是长期以来,学界一直都把“狄克”视为是“张春桥”,而《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一文,就是他早期思想反动的一个铁证。其实,“狄克”的笔名始见于年,而张春桥却出生于年;如果他就是“狄克”的话,岂不是从十三岁就已经活跃在上海文坛了吗?20就算“狄克”是“张春桥”,《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也并非是“抹杀《八月的乡村》”,既承认“他是一首史诗”又指出它的不足之处,总体而言仍不失其客观公正性。在《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之前,张春桥还以“水晶”为笔名,专门写过一篇《八月的乡村》,文章开头竟然用的是鲁迅“序言”中的结束语:“《八月的乡村》告诉我们的有些人在过着荒淫与无耻的糜烂生活,另一方面却正在做着庄严的工作。”21
由此可见,“水晶”对于《八月的乡村》的基本看法,显然也是受到了鲁迅“序言”的深刻影响,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治上的险恶用心。《八月的乡村》在艺术上的缺陷,不仅为学界人所共知,萧*本人也心知肚明。比如,他在“日记”中记载,欧阳山在延安就曾对萧*说,《八月的乡村》只是他文学创作的很好开始,“他一般感到我写人物的性格不突出”,而萧*则心悦诚服地承认,“他对于艺术是老实的”。就连萧*的妻子王德芬,也觉得《八月的乡村》“作为艺术品来看,觉得零碎”22。我个人十分赞同一位外国学者的看法:“《八月的乡村》里讲述着一支游击队的流浪,行动被书写时既没有可见的开始,也没有胜利或败北的结局。——萧*使用的基本叙述手段是破碎的、矛盾的形象展示,这弥漫于小说的整体氛围中。”因此,故事情节缺乏完整的逻辑性。23
《八月的乡村》之争,既增强了萧*从事文学创作的坚定信念,又造就了一个现代文坛的神话人物。原因非常简单,萧*对于自己的文学才能,一直都缺乏自信和底气。就拿《八月的乡村》来说吧,故事题材不是他自己的,成书后又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虽然有文坛巨匠鲁迅为之写序,他仍不敢确信读者会持何种态度。然而,鲁迅对于“狄克”的反击和驳斥,使萧*立刻便悟到了这样一个道理:鲁迅既是在为《八月的乡村》说话,又是在维护自己的文坛尊严,这就使得鲁迅和萧*之间,无形之中形成了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盟关系。所以,我对萧*同张春桥、马吉蜂的“打架”事件,也就有了与众不同的全新理解。萧*曾说张春桥、马吉蜂“在他们的小报上污蔑鲁迅先生,讽刺我。我找到了他们的地址,约他们夜间在徐家汇相见,打了一架,我把马吉蜂揍了一通,他们就不再骂我了”24。萧*这段话,同样是明里在维护鲁迅的尊严,暗里却是在维护自己的名誉,他把新仇旧恨一块发泄,无疑就是在向社会宣誓:骂鲁迅就是骂萧*,而骂萧*也就是骂鲁迅。从此以后,萧*便自觉地把自己,同鲁迅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萧*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当然知道由于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不足,使《八月的乡村》因缺乏深刻的艺术感染力,很难成为一部优秀的经典作品。但他又不能去承认这种缺陷的客观存在,否则既对不起鲁迅扶持他的一片热心,同时也无法在名家荟萃的文坛立足;所以,他对《八月的乡村》这部“好书”的先天缺陷,做了这样一种自圆其说的变通解释:一篇作品的好坏,首先并不在它艺术层面上的“故事性”,而是在于它与时代之间的紧密关系,“‘还没有一个作家的作品,能够这样密切地和现实配合像冲锋号那般的关系——’我评价着《八月的乡村》。——仅是这一点已不是任何人所能有的了”25。从这一认知角度出发,他不再怀疑自己的文学天赋,也不再听取任何人的批评意见,而是坚持认为“我走的文学的路是正确的,《八月的乡村》也确实是一个非凡的意义伟大的东西”26。撇开艺术上的评判标准,去突出《八月的乡村》的时代价值,无疑令萧*从内心忐忑的“自卑”,走向了盲目乐观的“自负”。比如他说“我自己估量自己:无论在生活经验上,文化艺术修养上,文学禀赋才能上,写作经验上,所得的成绩上,身体条件上——当然比起中国同时代的‘作家’们那全是要优越”27。
因此他坚信“《八月的乡村》给中国文坛和时代开了一个新起点”,同时也大大提升了中国文坛的艺术水准,从而“使鲁迅先生见得后继者的欢喜”。他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向世人宣称,是“《八月的乡村》引激了‘七七’抗战”28。萧*思想的这种转变,既是他狂妄心态的真实表现,同时也是他无法克服的悲剧祸根;我说萧*的悲剧,主要还是一种人格悲剧,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二、萧*的“傲慢”与“狂妄”
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因病在上海去世,这对于初登文坛的萧*来说,无疑是一个精神上的巨大打击。因为他刚刚得到了鲁迅的提携和帮助,文学创作上还不够成熟,一旦失去了鲁迅这个“保护伞”,今后也只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去决定他在文坛上的生存地位了。然而,萧*自己也十分清楚,仅凭一部艺术上不完美的《八月的乡村》,很难使他在文坛上长久立足。虽然他还写过其他一些作品,诸如《羊》《江上》等中短篇小说,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社会反响。尤其是他准备超越《八月的乡村》的长篇小说《第三代》(前三部),仍未改变《八月的乡村》所存在的老毛病:情节松散没有一条清晰的故事主线,角色众多却又缺乏一个掌控全局的灵*人物,就连萧*本人也觉得,这部作品“自己读起来,依然是不愉快,将来时间如许可,还预备把它重写一番”29。可惜的是,自从“七七事变”以后,萧*几乎再也没有写出什么像样的文学作品。尽管萧*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向众人发誓,“我要在世界上做最好的作家!”30然而,即便是他最不满意的那部《第三代》,也是一直拖到年才最终收尾。由此我们不难看出,萧*的创作生涯是十分短暂的,《八月的乡村》既是他文学的起点和高峰,同时也是他创作的终结和句号(年以后所写的小说《五月的矿山》和话剧《幸福之家》,无疑都是失败之作)。
没有优秀的作品作为支撑,使萧*的文坛地位显得格外尴尬,他不仅对社会的冷眼耿耿于怀,同时更是因失落而变得异常敏感。比如,年萧*在延安时,偶然看到了两本由茅盾主编的《文艺阵地》,茅盾对张天翼、丁玲、骆宾基、姚雪垠、许杰、欧阳山、沙汀、陈白尘、刘白羽等人的文学创作,都给予了充分肯定,却只字不提他和《八月的乡村》。这种打击对于以“著名作家”自居的萧*而言,不啻为是一种令他难以接受的奇耻大辱。故他认为这是文坛对于鲁迅的一种背叛,“从无论哪方面看,他们是全要企图抹杀我在中国文学的路程上的功绩!”于是他在暗地里发誓,无论人们怎样去看待自己,他都要像成吉思汗或拿破仑那样,“以笔征服这世界!至少是中国”。并且公开申明自己的使命,是“要使世界各国受到中国新文学的影响”,进而争取“在十年之内,我要使中国的文艺在世界上奠定他的光辉地位。”31从《日记》中我们不难发现,此时的萧*不仅变得“狂妄”,而且还有点丧失了理智,结果不但使他与众人结怨,同时也使他离文坛越来越远。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萧*变得那么“狂”呢?
其实答案就在他的《日记》里。由于他没有作品作为支撑,而又想在文坛上生存下去,所以就必须去寻找另外一种“保护色”,以便向社会证明他不可或缺的存在价值。而这种“保护色”,就是“鲁迅大弟子”以及“鲁迅精神”的“传承者”。萧*竭力将其他人从鲁迅的思想体系中排除掉,使自己成为“鲁迅精神”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比如他说“和鲁迅先生接近的人,还只有我还在这样健在着,战斗着——其余的大部飘萧了”。“我的先生他是伟大的,我无可能企及的。但是在他的精神和事业,只有我能发扬和继承他。”32正是鉴于这种盲目而强烈地自信,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声言:“我是新生力量底代表,中国鲁迅这转轴人底承继者,从对国家民族的意义上讲,没有作家能够和我相比的。”33尽管我对萧*的“狂傲”,早已有过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把自己视为是鲁迅精神的唯一“承继者”时,还是令我瞠目结舌、大跌眼镜。萧*本人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说“‘高傲’或‘骄傲’成了我的一生的‘定刑’!——至于我呢,还是背起我这‘定刑’的十字架,走下去罢”34。问题是继续“走下去”的最终结果,使萧*自不量力地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举世无双的文坛“巨人”,并且还试图在中国现代革命中获取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席地位。比如,他说在现代中国,他只佩服毛泽东、朱德、鲁迅这三位伟大的人物:毛泽东是*治家,他“正在指导着他们整千整万的忠诚的*徒而战斗!”朱德是*事家,他“正在率领着他们整千整万英勇的武士而战斗!”而“只有我们——革命文化大队——的主将,却已经离开了我们整整五年!”35那么文化方面缺失了的领*人物,到底应该由谁来替补呢?萧*嘴上虽然没说,但是他已经把自己摆在了鲁迅“承继者”的位置上,所以文化界新的领*人物,理所当然非他莫属。萧*骨子里这种强烈的领袖欲,既导致了他同现代文坛的彻底决裂,又导致了他同共产*人的矛盾加深,这就注定了他人格悲剧的不可避免性。
首先,是萧*自绝于文坛,而不是文坛遗忘了萧*。由于他是站在鲁迅的高度去俯视文坛,几乎所有的作家都被他蔑视。比如,萧*并不了解郭沫若,却因鲁、郭之间有过文字冲突,故他就瞧不起郭沫若其人;只要看到郭所写的文章,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历史研究,他都会给予一通讽刺与挖苦。他说郭沫若“浅白庸俗”,做人很“不老实”36。看了郭沫若的剧本《屈原》,觉得“这位‘自伤薄命’的新士大夫我是越来越为他肉麻”,并表示对《屈原》中“浅薄和无聊的一些自白实在不能容忍”37。特别是《甲申三百年祭》一文,毛泽东不仅评价极高,还将其列为延安整风的学习文件38,可萧*则认为该文酸气十足,“只是把一段段历史抄来解释一番,而且见解也平庸烦琐,主题不鲜明,缺乏深度”39。对于茅盾和曹禺,萧*同样表示出了一种不屑与其为伍的傲慢姿态,他认为茅盾的创作“缺乏一个诗人的灵*和情感”40,说《子夜》不是一部好作品,因为“茅盾他是内力不足的,但却想要形成一种大气魄的成功或破灭”,读起来令人感到索然无味41。萧*还说曹禺也是他所“不喜欢的人”,其话剧《雷雨》和《日出》等,“思想是朦胧的”,艺术技巧是“摹仿的,非民族的”,总而言之都是些“没有文学价值的剧本”42。并以不同曹禺等人在《大公报》同台领奖,而感到光荣与自豪43。萧*连郭沫若、茅盾、曹禺这些文学大师级人物都看不上眼,其他那些正在脱颖而出的新文学作家就更不用说了。比如他说阳翰生、田汉这些“叛徒”,竟然“在共产*里面很吃得开,大摇大摆地”44;丁玲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我很卑视她”;艾青“这个人是需要打击的,而且不能留情”;至于胡乔木,更“是一个平庸的人”45。说实话萧*所骂之人,都比他才华出众,也许是出于一种自卑心理,他才会以攻为守去维护自己的所谓“尊严”吧。其实萧*心里非常清楚,他刚到延安不久便把那里的文人几乎都给得罪了,他说“在这里反对我的人,已经有一批可观的数目了:周扬,雪韦,何其芳,立波,丁玲”等人都是46。萧*还把这些“仇人”,分为“郭沫若系统”“田汉系统”“阳翰笙系”“国民*系统”“成仿吾系统”“周扬系统”“萧三系统”“阎锡山系统”“茅盾系统”47。正是因为萧*有这么多的“仇人”,难怪他在延安“整风”期间,因帮着王实味说话,而遭到延安中央研究院八个团体及一百零八人的联名反对,并且在有一千多人参加的“鲁迅逝世六周年纪念大会”上,更是受到了众人的轮番攻击。
其次,是萧*疏远了共产*人,而不是共产*人抛弃了萧*。萧*对于共产*人的思想认识,表现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矛盾心态:一方面他认定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只有共产*人才能够救中国;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共产*人的某些做派,与他的期望值相去甚远。造成这种情感矛盾的主要原因,仍是他“傲慢”与“狂妄”的偏执个性。因为萧*年6月到了延安以后,共产*人是以“鲁迅弟子”的特殊身份,而不是看在《八月的乡村》的作者份上,才把他当成了延安文化界的“座上宾”。比如他说“毛泽东对于我这人只知道是‘好人’,豪爽,忠诚,坦白,有力,其余是不会知道了,因为他没读过我的‘创作’,就不会懂得一个人的灵*”48。故萧*并不领共产*人的情,认为这都是他应该得到的,“因为我写过《八月的乡村》了!这也算对革命有了‘功劳’!”49与此同时,他更是把自己视为“鲁迅精神”的当然代表,并以“俯瞰”的眼光去审视延安的共产*人,所以他对一切“不顺眼”或“不文明”的地方,都会百般挑剔、横加指责。有一次他走在路上,看到一群顽皮的八路*小战士向山下扔石子玩,立刻恼怒起来并准备同他们打架,“我感觉到这不是‘八路*’,简直是一群低级的野兽!那是看不到一点教养的痕迹!我不信任他们对于老百姓不欺压!”50仅仅是因为像这样的一些小事,他已“不再对这些共产*人现在的本身存过高的希求,因为我更深懂得他们了,他们大部分是平庸的、缺乏独立灵*的,缺乏教养的”51。萧*对于延安的基层干部,更是充满了偏见,一旦满足不了自己的需求,便认为“乡上的干部——乡长,指导员等——几乎全是流氓成分,**祟祟,全无正气。——吃着老百姓的公粮,而不给老百姓办事——这是可耻的啊!”52由此他颇感失望地喟叹说:“中国共产*虽名为共产主义无产阶级**,但在它的作风,气魄,实质上却是农民性与小资产阶级性的。”53
萧*同毛泽东等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交往关系,尤其值得引起我们研究者去深切